第(2/3)页 秦禝急冲冲的赶往鹿城,虽然也算是有事要办,但并没有迫切到急如星火的地步。他的离开,当然另有原因。 “梁熄,这里就交给你们了。”临行前,他把梁熄和张旷叫到自己的大帐里来,密密嘱托,“苏州城里的好戏,一出接一出,我们龙武军只管看,千万别跳上台去演。” “是。”梁熄心想,好戏自然说的是隋匪内斗,可是一出接一出,那又是什么?不能不多问一句,“大帅,难道刘劲宽会诈降?” “诈降不诈降,谁知道,反正一切有李纪德主持。刘劲宽若是开了城,只管进,若是有隋匪来投,只管收容,总之一切谨守分际,万万不要抢了新军的风头就是。” 抢新军的风头,本是张旷最乐为的一件事,现在大帅说不许,他便有些嘟嘟囔囔的不大愿意,直到秦禝狠狠瞪了他一眼,才算老实下来。秦禝把这件事交待完了,便由张旷派出的一营骑军护从,出发到鹿城去了。 从苏州到鹿城,六十里路走了半天,一进县城,就立马差人送了一份驿报去申城。 这一封驿报,是发给赵定国的,要他看一看,刘沫的伤势,恢复得怎么样。 刘沫是在第一次申城战役中受的伤——是在进攻李隗军时。率敢死队抢城。身被四创。还丢掉了一只左手。 还好精心治疗之下,慢慢恢复,大半年下来,虽然还不能说是痊愈如常,但已经没有大碍。 既然已经没有大碍,那秦禝就不客气了,隔了一天。第二封驿报发来,请刘沫,由已经回守申城的第四团派兵护送,赴鹿城向他报到。 这一下,弄得赵定国大惑不解——伤势固然是没有大碍,毕竟也还没有好利索,这样急着调刘沫去,为了什么呢?然而亦不能再发驿报去问,只好将这道命令照传。 刘沫自己,倒是高兴得很。带着第四团的一队人,第二天便从申城出发。他是行伍中人。这半年在医院里闷得久了,现在终于有了这样一个机会,自然振奋,虽然是在赶路,精神反而愈发健旺。 就在秦禝以驿报调人的时候,苏州城北的新军大营中,李纪德却在抚额沉思。自李峰勋回报秦禝已经离开了苏州,他到现在依然未发一语。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,真的能聪明机警到这样的地步么?他心中惊疑不定地琢磨着。 刘劲宽投降献城,是一件大好事,然而看过了秦禝写给他的信,又亲自在阳澄湖上见过刘劲宽之后,他便已经下定了决心:刘劲宽这八个人,非杀不可! 投降归投降,提出来的条件太苛刻——两万降兵要划半城以守,据有四门,编练二十营,这些本已不可接受,至于索要八个实缺,更是天方夜谭!不要说自己和秦禝给不了,就算是朝廷上下谁都没有这个本事,能够一下子找八个空缺来安插他们。那可是数州卫军的兵权! 可是这样的条件,秦禝偏偏就写在信里,送来给自己了。然而到了自己打算动手的时候,他却又跑到鹿城去了,这样一来,“杀降”的名声,岂不是要由自己一肩承担? “不能够,不能够,”李纪德终于开口了,摇着头,自言自语地说道,“他若是能未卜先知,猜到我要杀刘劲宽,特意避了开去,那也未免聪明得过头了。” “你是说秦禝?”李峰勋不解地问,“我看他躲不了这件事——他给咱们的信,白纸黑字,清清楚楚,这不是铁案如山的证据?若说是要担责,自然是他跟咱们一起分担!” “铁案如山?”李纪德微微苦笑,“人家的信里,无非是转述刘劲宽的话,申明了是‘不敢自专,请刺史大人做主’!嘿嘿,刺史大人做主,功劳倒又不得不分给他一半。” “怎么要分给他一半?”李峰勋不服气了,“既然是哥做主,那么拿下苏州的功劳,自然该归咱们。” “到底是他先跟刘劲宽接洽的。”李纪德摇着头说,“这倒要用上你刚才那句话了,人家有了这一封信,真正是白纸黑字,铁案如山,谁能夺了他的功劳走?” 李峰勋张了张嘴,再想不出话来争辩。 “算了,这些都是末节,不必计较了。”李纪德的双目之中,射出阴冷的光来,“你去传我的令。传房宪、李勋禄,到大帐来听令!” 唐冼榷的人头,已经由汪子澄,送到新军大营。苏州八门之中,有四门大开,龙武军和新军两军,分别从南北入城,在东城划了一条分界线,将东城一分为二,分别驻守。 西城则仍由两万隋匪军盘踞,旗号不变,服色不变,一点看不出降兵的样子。这样的壁垒森严之下,苏州城内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半,气氛紧张而怪异。 到了第八天早上,房宪来了,进入西城,找到了刘劲宽,口称大喜。 “劲宽,已经有消息来了,你们八位的实缺,定下来啦!”两人是焚香拜了把子的,叙起齿来,房宪年长六岁,是大哥。“你定的是宁州卫军统领,汪子澄云州卫军统领,都是正四品的武职,是统帅一州的将军了,其余的人也没落下,总之人人都没落空!” 刘劲宽苦盼多日,这一喜非同小可,只觉人生得意,莫过于此,当即把喜讯传了下去,西城自是欢声雷动。 “大哥,这都是靠了你的调护,兄弟才能有今日!”刘劲宽志得意满地说道,“该怎么谢你才好?” “自己兄弟,说什么谢不谢的?”房宪一脸都是替他高兴的神情,笑着说道,“宣旨的钦差,大约今天晌午就能到,刺史大人说了,在我的营里设香案,迎接钦差。你把他们几个都叫上,这就走罢!” 于是刘劲宽,汪子澄,范鸠,一共八人,带了两千人的卫队,跟着房宪,来到了城北的先锋营中。一进营门,见到满面春风的李纪德,正站在门口亲迎。 “给刺史大人请安!”刘劲宽自觉已是朝廷命官,连忙把练熟了的礼仪拿出来了。 “不敢当,刘将军请起来,”李纪德笑呵呵地说,“你是正四品武职,品阶与我相同,我可不敢受你的礼。” 李纪德这样一说,刘劲宽心中更无怀疑,一行人随着李纪德,来到设在大营后部的大帐,只见香案已经摆好,大帐之中的另一边,还设了一张大圆桌,杯盏齐全,想必是为了给钦差接风的缘故。 令人动心的,是香案旁的一条长案之上,整齐排放着的八套崭新的官服。八个人本来都故作矜持,不想让刺史大人小瞧了,此刻却不免要偷眼去看那些簇新的官服,心痒难耐。 “先坐了用茶。”李纪德双手按一按,请八个人和房宪一起,随了他在圆桌边坐了。李纪德的口才极好,谈笑风生,渐渐把八个人紧张腼腆的心情舒缓开来。正在说话间,从大帐外面跑进来一名差官,跪地请安。 “钦差已经到营门了,请大人前去迎接!” “哦,这么快。”李纪德高兴地站起身,“几位请在这里稍候,房宪,你也随我去迎一迎。” 房宪答应一声,含笑起身,向刘劲宽几个抱了抱拳,随李纪德出去了。剩下大帐之中的这八个,坐立不安,都在想等一会钦差进来了,该拿什么样的礼仪来迎接。 谁知李纪德这一去,久无消息。过了好大一会,才听见帐外脚步杂沓。八个人连忙站起身,却见大帐门口的帘子掀开一角,有个人探头进来望了一眼,跟着又缩回去了。 八人大为奇怪——这是不是太不庄重了?继而便见到帐帘再一动,一支雪亮的红缨长矛,伸了进来。 这一下,八个人都是大惊失色,念头还没转过来,营帐已是霍然大开,上百名执刀握矛的新军,一拥而入,将八个人围在了中间,嘴里念着“杀隋匪!杀隋匪!”,步步逼近。 “慢来!慢来!不是隋匪!”刘劲宽急得额上全是汗,双手乱摇,“请你们李大人来说话!” 哪里还能见到什么李纪德?八个人的兵刃,全在进入大帐之前就被收走,赤手空拳,毫无抵抗之力,转瞬便被新军兵士砍倒在地,刀矛齐下。一下就被了结了性命,这样的光景,与他们当日杀大哥唐冼榷,全无二致,他们八人到底还是做一堆成了鬼。 这边动手杀了八个“隋匪”,那边的房宪、李勋禄,便动手对付他们带来的两千人卫队了。说起来,既然身入新军的大营,这两千人带与不带,实在也没有什么分别。只花了半点钟,新军各部便将这些人全数缴械,以麻绳捆缚,四个一串,立时拖出大营西侧,杀得一个不剩。 等到八个人的脑袋递出来,房宪和李勋禄的兵又各自入城,一面通报龙武军的梁熄,一面传首西城,申明这八个人投降之后,依旧阴谋连结,对抗官军,现在既然已经伏诛,则罪不及部属,着令降兵各部,不准妄动,须在新军的带领下,出城北就抚,接受新军的整编。 西城顿时大乱。蛇无头不行,八名首领都被杀了,那么造反确实是谈不上了。然而——接受新军的整编? 若是城外只有新军这一系人马。那是没办法的事。也就罢了,可现在不一样了! 西城的隋匪军,立刻开始整营整营地投向东城的梁熄部,继而干脆将余下的四门打开,如潮水一样地涌向城南的龙武军大营。 因为预先得了秦禝的叮嘱,龙武军已经在城南备好了十几个空着的营寨,算是虚位以待,可是见了这样的景况。仍然不免目瞪口呆。 这个时候,便看出秦禝急召刘沫的用意了,他与郑四水两个,在苏州都是熟人满城,出城的隋匪军将领见到他们,很快便被安抚下来,连同手下的部队,井井有条地被安排在各营之中。 兴高采烈的是张旷,心说原来大帅说的,乃是这样一回事。既然刘劲宽已经杀头。那么城里的这台大戏,就算是唱完了。老子现在进城,总不算抢了新军的风头吧? 这么想着,居然就带了百余骑,疾驰入城,来到苏州城正中的唯心阁。这里原是三方军队交界之处,张旷驻马此处,每见了一股股乱跑到这里的隋匪军,便笑吟吟向南一指,说声“有好吃的!有饷发!”,他这样热情有加。就这么被他指到城南大营去的隋匪军,不下千人之多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