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等到看见秦禝,认出来了,这营官才知道自己闯了祸,脸色刷白地跪在地上,酒也吓醒了大半。而他这一番嚷嚷,也让街上的龙武军官兵,发觉是大帅在处置人,几百人哗啦一声,请下安去,只剩下那些不明所以的商贩和老百姓,站在街边,茫然失措。 整条大街,一时寂静无声。 秦禝先不说话,盯着跪在面前的队正看了半晌,才开口问话。 “叫什么名字?” “王……王重三。” “吃饭喝酒,给钱了没有?” “给了,给了,一两银子。” “嗯,”秦禝点点头,“吃饱喝足了,不回营,这是要去哪里耍啊?” 这句话一问,王重三张口结舌,迟疑着没有回话。 “怎么啦?大帅在问你话!”吴椋喝道,“你是没长耳朵,还是没长嘴巴?” “是去……去女馆。”王重三垂头丧气地说。 秦禝不明所以,但说起女馆,沈继轩却是知道的。 女馆,这是久有的陋习了!这“女馆”又叫做“女营”,说白了就是营,妓,都是一些因为战事,家破人亡,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,这些女人,亦不得不依靠向兵士们出卖身体。换取食物银钱,来维持自己的生存。 “我竟不知道,城里还有这样的地方,这样的事儿。”秦禝的脸色,阴沉得吓人——龙武军固然不禁娼,但眼下这样的事情,又与隋匪之流何异?“沈继轩,这件事情,你知道不知道?” 秦禝从未用这样冷峻的语气跟他说过话,沈继轩被他锐利的目光盯得心中一颤。躬身说道:“属下失察。请大帅治罪!” 秦禝没有做声。不耐烦地挥了挥手,让跪在地上的王重三起身,自己则扭头就走。脚步不停,一路向城门疾行而去,慌得沈继轩和一众亲兵连忙紧紧跟上。直到进入了龙武军的城北大营,秦禝在帐中坐定,才又开了口。 “沈继轩,你即刻给李继德写一封信,就说我现在以苏州长史的身份,处分苏州行政。城中一应女馆立予解散,馆中女子,发给银两。任由她们自去,不论是在谁的辖区,同样办理,请他传令新军各部,勿予阻拦。” “是!” “龙武军的军规,也要改一改!战时无休,作训时轮休半成兵士,驻防时轮休一成,这是不替的定例!”秦禝的口气极冷,“军规更易,就算是你们会议定下来的,也该报我知道——你告诉梁熄,若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形,我拿军法办他!” “是!”沈继轩的声音,微微战抖。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秦禝的真颜色,心知是特为给自己留面子,才没有点了自己的名字出来。 “我们不能在苏州待下去了,”秦禝断然道,“传我的令,龙武军全军,两天以后拔营,开往常熟整训!” * 早春的天气,依然寒冷,不过常熟县衙院子里的梅花,已经开得很繁盛了。 这里被驻防常熟的第六团,用来做了团部。吴银建亲自捧了一张躺椅放在一边,看着自己大帅裹了绒毯,半靠在椅子上,眯缝着眼睛在赏花。 有什么好看?吴银建挠了挠头,心说大冷的天,在屋里烤火多好呢。难怪人家是大帅,自己这样的粗人,就没这份闲情逸致了。 龙武军的大部,并没有进城,从苏州开到常熟以后,一直在城外扎营整训。秦禝来到县衙,倒不为赏花,确实在思考接下来的战事,因此眼睛虽然看在梅花,心里却在琢磨着别的事情。 应该说,从申城的反攻开始,到苏州杀降为止,自己所设计的这个局,算是完全达到了目的。 唐冼榷杀了, 破苏州的功劳到手了,龙武军再一次壮大了, 杀降的罪名躲掉了。这一轮算下来自己的定下的目标大抵都实现了!接下来就是准备攻打江阴了! ==========分割线========== 江阴县在常州府的北面,由伪隋国的大将林吉在这里据守,在苏州之战时,龙武军的吴银建的第六团随即开拔,前出侦查了一番。现在除了刘沫的第八团向南布防在常州方向外,其余各团,把江阴县城围得水泄不通。 县城不算小,城里也还有近万隋匪军固守,因此秦禝决定亲自上砂山,去看一看城内的形势。 砂山在江阴城的东北,地势不算特高,但俯瞰全城,已是绰绰有余。秦禝带了中军的沈继轩和吴椋,由几十名亲兵扈从,自大营飞驰而出,不多时便到了砂山脚下。不用下马,便可以循着一条并不陡峭的山路,直登峰顶。 举目一望,果然一切都尽收眼底。城墙围成了一个长条状,东西窄,远远望去,仿若一条长蛇,俯伏于地。 “江阴城是蛇形,南首北尾,”秦禝边指边说,“如果攻首尾,则不容易破城。如果拦腰一击,我猜林吉一定挡不住!” 也就是说,只要集中力量在蛇的七寸上下功夫,则一定可以攻破她。 对于大帅的这个见解,沈继轩自然表示赞同。抬头看看天色,不仅已经黑了下来,而且不妙的是,乌云翻滚,眼见就有一场大雨好下。 寒雨刺骨,对于外出的人来说,是个麻烦,又湿又冷,一不小心就会淋出病来。于是在沈继轩的提醒下,策马下山回营。然而还没到山脚,豆大的雨点便已经开始砸落下来。 “爷!那边有个小庙!”吴椋在马上将手一指,“咱们先过去避一避吧?” 大家顺着吴椋所指的方向望去,果然见到黑沉沉的一座庙宇,有一点灯火的亮光透出。几十匹马拨转方向。转瞬便驰到了庙宇的大门前。 到了门外,吴椋抢先跳下马,靴子把泥水踩得四溅,举起马鞭子打门:“开门!我们是过路的,进来避一避雨!” 敲了半晌,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。开门的是一位看着瘦弱,但是眼神犀利的老人。见了这些,顶盔掼甲,带刀持枪的军卒,先是一愣,忽然地嚷嚷起来:“没地方!不许进来!不许……不许进来!” “老人家,我们不是坏人”吴椋用一只手臂将那老者轻轻挡开,笑着说道:“弄脏了你的地方,回头赔银子给你……爷,您请进。这里面倒是干净。” 秦禝迈进殿门,只见那老者满面通红,呼吸急促的样子,显是正在病中,神智似是不大清楚,身边扶着他的,却是一位穿红袄子的小姑娘。十多岁的样子,伶伶俐俐的。小姑娘见一下子进来这许多人,显得又是吃惊,又是着急,一边拼命把老人向后扯去,一边极懂事地说道:“列位军爷,我爷爷是守祠的人,他发烧说胡话,军爷们不要计较他。” “沈继轩,回头叫医生来。替他看一看。”秦禝向沈继轩说道,“又老又小的,满可怜。” “用不着你发善心……”老人挣扎着说,却被小姑娘拦住话头,一路推到旁边的过道里去了。 秦禝笑一笑。没把这一幕放在心上,在亲兵手中火把的照耀下,环顾四周。祠堂看着虽不大,却收拾得干净整洁,里面想必就是正殿了。正琢磨着这殿里供奉的是什么人,目光一凝,案桌上的灵位,却吸引了他的目光。 “辅国大将军 薛韧” 再一抬头,是一尊塑像,躯干丰硕,双眉卓竖,目细而长曲,面赤有须,直有云长之风。塑像之前设了一个小香案,牌前的一炉香烟,将将燃过一半。 秦禝面容一肃,方才迈开脚步,却听见旁边的过道中又传来了那位小姑娘着急的声音。 “爷爷……爷爷……你不要去……” 跟着便听塑像旁边的侧门咣的一声被推开,那名老者,双手持着一把长柄大刀,大喝一声“呔!”,势如疯虎一般冲进殿来,拦在薛韧的塑像之前! 秦禝被他惊得连退两步,身边的亲兵哗啦啦一片响,刀出鞘,枪离肩,不约而同地指住了那名老者。那老者却恍然不觉,一柄大刀在身前虚劈,刀光雪亮,虎虎生风,真看不出这名瘦小的老人,身上竟负有如斯武功。 待到更多的亲兵手执火把涌进来,殿中稍显明亮,大家才看出来,老人手中的刀,不是真刀,而是戏台上所用的木制大刀,难怪他耍弄起来,并不显得如何艰难,真不知他是从哪儿弄来的。一众人面面相觑,然后都把眼光看在大帅身上,等他的示意。 秦禝惊魂初定,走上一步,客客气气地说道:“老人家……” “呔!”老人彷如戏台上的武生,又是一声大喝,打断了他的话,在香案前走了一个三步回头的台步,将刀一横,面容狰狞地看着一屋子官兵,忽然像念戏词一般,说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来。 “将军驱逐胡蛮,却惨遭尔等狗官的诬陷,落得满门抄斩,天理何在!!” 这句怒轰,这位状若疯癫的老者口中嘶吼出来,直可以撼天震地! 一道闪电亮起,将祠庙之中照得雪亮,却见那老者将刀又翻了一个刀花,身子缓缓倚靠在薛韧的塑像之上,刀尾拄地,双手将刀身斜亘在枯瘦的身躯前,怒目圆睁,凛凛生威,拼尽最后的力量,纵声大呼—— “这是我辅国大将军薛韧的灵位,尔等不得近前!”老者的这股气势,一时将众人惊得呆住了。 殿中的大家都偷眼看他,却见大帅木然立在当中,默不作声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那个红袄子的小姑娘,跑了进来,跪在地上也不说话,只是一边哭,一边向这帮“军爷”磕头求情。 “老人家,病重说的胡话,你们怎么回事!退出去!”秦禝终于开口了,声音之中,一丝喜怒哀乐也没有,干涩地说道,“沈先生,这位将军是?” “回大帅。此人那是太祖时期的名将薛韧!昔日克定北疆,此人立下不世之功!乃我大夏第一勇将,奈何克定北疆之后,被当时的权相褚旬诬陷,拥兵自重,密谋造反。落得满门抄斩,诛尽三族!后来是等到高祖事情为其平反,才得以重新正名”沈继轩正有惊心动魄之感,听他问起,连忙答道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