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这个人,真是奇才。曾继尧心想,他连秀才都没有点过,但方才所说的那几段话,却算得上是出口成章,虽然遣词造句之间,还略有生硬和稚嫩的地方,但里面包含的见识和道理,却远远不是那帮只会舞文弄墨的翰林所能比拟的了。 勋贵里头,到底出了这样一个人物! 想到勋贵,又想到四弟曾继全,继而又想到李纪德,在心中默默计较,一时没有再言声。曾继尧不说话,秦禝自然也不说话,坐在一旁静静等候,心里却是感慨万千。 自己是苏州长史,曾继尧督抚沿海诸州,自己自然也是曾继尧的属官,方才曾继尧的这一番提问,有考究的意思,就跟面试一样。想当初自己毕业求职的时候,也曾投简历无数,装腔作势的面试官也见过不少,还在这样胡思乱想,曾继尧已经说话了。 “文俭,你这次西来,有两万多人,是谁在替你办粮台?若是缺什么,我让继全给你调过来。” “回督帅的话,前线的饷银上,是沈继轩在管着,还算得力。”秦禝答道,“后面是李大人在替我坐镇,全力支应。我这回能放手西来江宁,都靠他。” 曾继尧听了这话,面色如常,没做什么特别的表示。 “原来是沈继轩,他确是个人才。”曾继尧点点头,“有他在,大约供应上是无忧的了。” 说完这句,右手一张,又开始捋他颌下的长须,缓缓说道:“文俭,明日我就回安庆去了。留我四弟在此督军,围城伪都,不是一时的工夫,大约总还要一年半载,才有破城的机会。无论如何,等到破城之后,龙武军的功劳,我会在折子里如实上报。” “谢谢督帅!”秦禝要起身请安,却被曾继尧以手势拦住了。 “总要靠大家戮力同心,”曾继尧微笑着说,“到时候我在总督行辕,专候佳音。” =============分割线============ 第二天,曾继尧果然便启程回安庆去了。到了第三天,老军大营的粮台上,拨过来来几百头牲口,算是犒劳龙武军。同时也带来了曾继全的一个口信,向秦禝表示致意。 “秦帅,你答应曾督帅,不进江宁了?”沈继轩听秦禝说完,不甘心地问,“难怪曾继全前倨而后恭也。” “自然不进。”秦禝想起沈继轩上一回被从老军大营赶出来的窘状,笑着说道,“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。” “不打仗,我倒是清闲,不过一年半载下来,碌碌无为,单是看着别人打仗,怕把兵养疲了。” “怎么是碌碌无为,”秦禝纠正道,“曾继全看到我们来了,多少也要再努力一些。” “我倒觉着,咱们来不来,他`都一定会拼力。”沈继轩认真地说,“克复伪都,是多大的荣耀,他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的,早就红了眼了。” “嗯,无须扬鞭自奋蹄。”秦禝笑道,“不过曾继全用的,不是强攻,而是围城之法——他想用外围的所有部队,帮他慢慢困死了隋匪,但最后一下,却要由他曾继全来独成克江宁之功。这个如意算盘,打得不错,他老军大营的伤亡可以减到最小,不过这样一来,不惟龙武军,就连鲍吝这些老军的部队,也都只好陪着看他演戏,虚靡饷银,空耗时日,岂是国家之福?” 这是说出来的话,还有一句没说的——如果照史实来看,这样围下去,总要再过一年才能打破江宁,则我秦禝所为何来? 我既然来了,就非把这一年时间省下来不可! “秦帅说的是,可是不陪着他演戏,又能如何?”沈继轩无奈地说,“毕竟答应了曾督帅的……” “沈先生,你大约知道,我是边军出来的人。” “自然知道。当初秦帅带领边军骑军,手擒巨憨,名震天下。” “不敢当。”秦禝微笑道,“不过边军的兵,在和胡族交战的时候,是绝对不会拖沓的,两军遭遇,不待你反应,冲锋就已经开始了......” 自然是厉害的,只是正在说军务上的事,怎么忽然转到“冲锋的功夫”上去了?沈继轩迟疑着,一时没能明白秦禝的意思。 “传令钟禹廷,率领水师进攻伪都!”秦禝收起了笑容,平静地说道,“我要打一个冲锋,给曾将军看看。” 三日后,一直没有动静的龙武军,突然有了大动作,龙武军水师行驶出驻地,公然进攻隋匪的水寨,这一下,江宁四围震惊,特别是老军大营中的曾继全,弄清了是怎么回事之后,再一次暴跳如雷。 “秦禝可恶!”他象一只红了眼的困兽,在帐中急速转了几个圈子,才停下脚步。 “传他们到我的中营来会议!” 要传来的人,是他手下的几位大将,李牧延、朱宣、刘源甲这一干人。其中除了朱宣是在沿海剿匪时提拔起来的将领,其他大多是曾继尧从起家时就跟随的嫡系,像李牧延,原来干脆就是曾继尧的亲兵。 “人家要来抢功劳了!”曾继全阴沉着脸,双目如火,瞪视这他手下的这班将领,“今天早上,龙武军水师已经开打,你们都知道了?” “没那么便宜的事!”刘源甲第一个叫起来,“我们打了多少年,才打到伪隋大都城底下,单从去年四月在城外扎营,到现在就已经整整一年了,不管多苦多难,都是我们老军在承受,他秦禝想要抢走这份功劳,门都没有!” “不错,江宁是我们老军大营包下的!”朱宣的宿醉还未醒透,也嚷嚷起来,“连鲍吝都不敢跟我们抢,他秦禝是个什么东西?我们打安庆的时候,他还只不过是个六品的校尉,现在倒要爬到我们头上来了?他敢来跟咱们抢功,我就敢跟他拼命!白刀子进去,红刀子出来……” 话还没有说完,不防却被曾继全一口啐在脸上。朱宣惊愕地看着自己将军,不敢吱声了。 “你们说的那都是屁话!”暴怒的曾继全逼视着朱宣,“他是御前侍卫,你比得了吗?上柱国的勋爵,你比得了吗?他身上的斗牛服。你有吗?” 这下子,一班将领都不吭声了。曾继全的暴怒,事出有因——龙武军的人虽然没有进城,但功劳却已经飞出了城! 这样一来。到时候克复江宁的功劳,无论如何也要被秦禝分走大大的一份了。偏偏他的作为,又丝毫没有违反他对自己大哥的承诺!这一份窝囊,如何不令曾继全怒火中烧? “跟龙武军的这笔账,以后再算!现在说别的都没有用,只有尽快把伪都打下来。才是正办。”曾继全稍稍冷静下来,将手一挥,“不然哪一天不小心,被龙武军把伪都打破了,那才是笑话。老军大营的这么多人,人人找一根索子,吊死算了!” 这样一来。大家都起了拼命的心。既然说要尽快打破江宁,那原来单靠围城的法子就不能用了,必须要强攻。几个人围着曾继全商量的半天,最后决定,还是以南面的城门为主攻点,把两件事办好:一是要尽快拿下伪都城外上那座营垒“固山城”,二是加快地道的挖掘,十道并进。 “能不能成功,这个月内就要见分晓!”曾继全环顾一圈,动情地说道。“大哥栽培了我们这么多年,在行辕翘首以望,我们不能对他不起!我们这几个,都是生死兄弟,眼前的这一场大富贵。也决不能拱手让人!传令各营,只要打破伪都,准许大掠三日,军法不禁!” * 这这唤作固山城的营垒,紧贴江宁城的南门。因为这里是进攻伪都的最有利之处,所以历来这里总是守护最重的地方。 伪隋军也不例外,在这里筑有两座巨大的石垒,坚固异常,分别命名为“撼山城”和“固山城”。老军围城大半年之后,付出重大代价,终于拿下了撼山城,但剩下那一座固山城,却无论如何也攻它不破。 这一回,不破也不成了,老军下了死决心,由朱宣和刘源甲两部,一共一万三千人,日夜冲击,一遍又一遍,往复不息。守堡的伪隋大将何步敏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,却也只能苦苦支撑。十几天打下来,老军固然死伤枕籍,但垒中隋匪也伤亡过半了。 曾继全瞧出了便宜,把后面的朱宣叫了过来。 “按你说的,做盾墙!” “盾墙”是朱宣所发明的一道移动的篱笆,就地取材,以芦苇、竹枝、木条,一层一层密密编成,每一层之间,填入茅草和稀泥夯实,寻常的箭矢都不能穿透这盾墙。 这样的盾墙,一共做了十个,老军的敢死队,在盾墙后面,一点一点地向固山城推进。何步敏这下便再也没有办法,被老军的步卒抵近营垒,数百名敢死队更是,赤膊挥刀,蜂拥而上,终于攻入了这座坚守一年有余的大堡。 堡中的伪隋军,精疲力竭,虽然以刀、矛和赤手肉搏来抵抗,但终究敌不过老军特选的死士,全数被杀,固山城遂告陷落。 固山城一失,江宁之南便再无可以依托据守的屏障,主持大局的勇王,唯有倚靠厚重的城墙,来做最后的防御了。 秦禝收到这个消息,立刻传令团官以上的将领,到大营会议,听候调遣。于是,姜泉和吴银建,张旷和钟禹廷,在外围机动的刘沫、郑四水和韦絔,等一干龙武军的将领,都在当夜纷纷赶到秦禝驻节的大营,与梁熄、穆埕和一起,齐集于秦禝的中军大帐之内。 “伪都就快破了,”秦禝开门见山,“我曾经跟曾督帅说过,龙武军就是来拾遗补缺的,现在时候到了。从栖霞到方山一线,每个团官,都要替自己的各营各哨划定区域,把兵撒开,决不许有一个隋匪,从防区内走脱!” “诺!”梁熄先承了军令,才又开口说道,“老军在内线围城,我们却是在外线堵截,就算有从城里逃跑的隋匪,恐怕也都落入老军手里了。” “江宁十门,本朝封闭了其中两门,那也还有八个门。”秦禝神色如常,在地图上指划着说道,“更不要说城周百里,单靠几万老军,想做到水泄不通,那是不能够的,何况——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