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卷:官海风雨 第五十三章:四处活络-《独断江山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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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是最爱惜容颜的人,对自己的妆扮,也苛刻得很,宫里的那些珠宝,货真价实是有的,可是皇家用的东西,翻来覆去就是那些式样,早就看得烦了。这一回,拿到这些式样新奇、别出心裁的首饰,喜欢极了,加上试戴的时候,李孝忠每每在一边装出一副不胜赞叹的样子,更让她觉得秦禝的这一番心思,难能可贵。

    她放下手里那枚精光夺目用来佩戴在胸上的饰物,惋惜地叹了一口气——真是好东西,可惜没有戴的机会。那些江南女人,把这样的东西戴在胸前,是个什么光景呢?

    也不怕羞,她摇了摇头,取过那个精致的盒子打开,里面是四个小瓶子。

    这个东西,是最好的香露,经由从南越的香料大师调配的,李孝忠悄悄跟她说过,秦禝交待了,四瓶香露,对应春夏秋冬,这样的东西,在江南也只有一份。

    江南也只有一份,那么在夏国自然也只有一份了。独一份的东西,该归谁呢?在跟东太后一起分东西的时候。她的眼睛,先就盯在这盒香露上。

    “妹妹。这样的东西,能用吗?”东太后惊讶地说,“香气倒是好闻,叫人闻见,会觉得咱们不庄重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西太后不爱听,淡淡地说道:“我倒没觉着有什么不庄重,不就是跟咱们用的香粉一样?”

    “那你拿去使吧,”东太后难为情地笑笑,“我可不敢。”

    西太后正乐得她不敢。于是这一盒香露,便划在了西宫的名下。

    然而香露是拿回来了,若说真的用,却也有一点心虚。这些香露,香气浓郁,如果是听政的时候让底下的大臣闻见了,还真是有那么点“不庄重”。于是只好在下朝以后。甚至是入睡以前,洒上一丁点,自得其乐罢了。

    不过还另有一件事,让她很开心,因为有一样东西,是她独有而东太后却没有的。

    三万两银子。

    外官给太后,进献东西。此时并没有形成风潮,进献金钱更是绝无仅有的事情,因为这是为体例所不容的事情。

    然而秦禝偏偏就做了!六十张五百两的银票,经过李孝忠的手,悄悄交到了替西太后太后管账的贴身宫女玉子的手里。

    虽然西太后是个绝不嫌钱多的人。但她倒也不是说真的缺这两万银子。作为太后,她每年的“节银”有六万两。其中端午、中秋各交一万五,年下则交三万。

    她所高兴的,是她把这两万两银子,视作秦禝对自己独有的一份忠心,而秦禝这一年来对自家的接济,她也通过李孝忠,有所耳闻。

    “李侯爷他们已经把家里全都翻整了一遍,地方也大了,就跟新的一样。”李孝忠添油加醋地说,“老太太就盼着太后什么时候回去看看了。”

    作为女儿,西太后是个极孝顺的人,但同时又是个极好面子的人。然而她的娘家,然而已经颇为老旧,看上去并不气派,因此她也就不愿意回去,怕叫人笑话。现在按李孝忠的说法,倒是秦禝帮着自己哥哥,把府里重新整治了一遍。

    西太后满足地想,真有意思,这倒好像是他在外面挣了钱,专门拿来给自己花似的。

    这个荒唐的念头,把她吓了一跳,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来。

    她却不知道,更加莫名其妙的是秦禝这个人。

    他每年交给韩氏和白沐箐的银子,也是三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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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秦禝替齐王出的法子,用来对付顽固的守旧派,居然很见成效。

    中枢上拟了一道旨,拿给两宫太后过目,旨意中的一句话,是“着文渊阁大学士,周洺恽。即行酌保数员,讲求天文算学。”

    西太后看了,心中有数。她自然绝不相信周洺恽能保举出什么人才来,心想这样逼一逼他,那也很好,免得他老是在新政上面作梗,于是点头赞成。而东太后虽然是回护周洺恽的,但却又看不出这道谕旨中皮里阳秋的味道,觉得若能保举几个人才出来,那也不错,因此也欣然表示同意。

    这一下,让周洺恽苦不堪言。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办法,明发上谕,通朝皆知,连个腾挪闪躲的余地都没有,如何是好?

    他自己说的“夏国之大,何患无才”、“必有精于其术者”这些话,原是理路上的泛泛而论,偏偏为秦禝捉住了痛脚,让他指实几个人,哪里做得到?若说随便报几个人出来搪塞,不免要原形毕露,闹出笑话来。

    再说,他身为理学宗师,又是文渊阁大学士——名义上的宰相,也是守旧这一派文官的领袖,因此也做不出这样亏心的事情来。于是老老实实地复奏,说自己的前一个折子,语有不妥,“意中并无其人,不敢妄保”。

    锋锐一挫,不免气馁,而一直奉他为老师的齐茽,居然也在他耳边,期期艾艾地说了些话,大意是听说秦禝在江苏办新政,似乎很收了点实效。

    人人都知道,现在新政的两端,一端是在京城,由齐王主持,一端是在申城,由秦禝主持。现在连一向跟自己站在一起的齐茽都这样说,弄得周洺恽很有些心灰意冷,反对新政的言辞,也就不像原来那样激烈了。

    没想到齐王见到秦禝的头一个法子见了成效,大是起劲,心想周洺恽是反新政派的领袖,何不趁这个机会,再敲打敲打他?于是还不肯放过,把秦禝的第二个法子也拿出来了,奏明两宫,召见周洺恽,打算再派他一个协办新政的职务。

    这就更难堪了——虽然明知道齐王是在开自己的玩笑,周洺恽仍不得不硬了头皮,到养心殿面见两宫。

    “周师傅,你是三朝老臣,先帝特简的人。朝廷不管办什么事,自然都要格外借重你的威望。”西太后跟齐王有默契,此刻说道,“现在打算再派你一个差使,协办新政,你看怎么样啊?”

    “回太后的话,”周洺恽真正是有苦说不出,只能想话出来推辞,“臣老迈衰微,实在是力有未逮。”

    “新政实行,颇多变动,原是要有你这样的名宿,才能压得住阵脚,你又何必推辞?”

    “臣……”周洺恽无言以对之下,心里一急,不能不说实话了,“臣于新政一事上,实在并不通晓,即使勉力而为,亦怕误了事。上书房的功课,是第一等的大事,请太后准臣专务于此,以尽本分。”

    这一下,连东太后都听出来了,周洺恽是真的不愿意接这个位子。她转头看看西太后,对底下的齐王说:“既然这样,我看就免了吧,周师傅年纪也大了,到底还是皇帝的功课要紧。”

    周洺恽拿皇帝的功课来做托辞,算是个过得去的理由,而且话里的意思,是从此不愿在新政上多置一词。西太后和齐王得了他这样一个表态,自然不为己甚,于是就着东太后的这句话下了坡,都表示同意。

    周洺恽松了一口,磕头谢恩,由齐王带着退了出去,今天的朝也就上完了。西太后和东太后从御座上下来,各自扶了太监的手,由后门出了养心殿,并肩走向停放在门前的两顶御轿,要各回寝宫了。

    款款行到御轿之前,却听西太后轻轻“哟”了一声,将东太后的袖子一扯,以目示意。

    只见不远处站着的一名侍卫,身形挺拔,微微垂首,那面御前侍卫的腰牌,在日头下银光闪闪,不是秦禝,却又是谁?

    这一下,连东太后也把秦禝认出来了,心里不免感动——他当初自请陛见的折子里,固然是有“一旦蒙准,则当依例轮值宿卫,以尽本分”这样的话,可是不管怎么看,都以为是寻常的官样文章而已,哪里想得到还真的跑来站班了?

    不过感动归感动,这样的时候,也不能多说什么,跟西太后两个会意地对视一眼,依然各自上了轿子,回寝宫去了。

    西太后的想法,跟东太后又有不同。她原来以为,总要等到秦禝离京之前请训的时候,才能再见上一面,谁知才没过几天,就又见着了。这份忠心,她自然也是感动的,不过感动之外,更多的却是惊喜。

    秦禝折子里的那句话,她倒也记得,坐在轿子里面想着想着,想到“宿卫”两个字,心里怦的一跳——宿卫宿卫,值宿保卫是也,那岂不是说,自己睡觉的时候,他在外面守着么?他可是奉了旨,准内廷行走的……

    整个皇城,以正清门和左右的琉璃照壁为界,分为里外两个部分。外面的部分,叫做“外朝”,里面的部分,则称为“内廷”。内廷除了中间的后三宫,两翼还有东六宫和西六宫。

    西太后所想的。秦禝自然早就想到了。事实上。他的这个差使,还是前两天在岐王府里赴宴的时候,专门争取来的。

    御前侍卫,固然要依例轮值,然而他是出了京的地方官,这个御前侍卫的衔头,就变成了一个“荣衔”,当然是不必再来站班的。因此想要进来。非得找这位总领御前大臣事务,负责排班的王爷不可。

    偏偏岐王宴请他的时候,不像齐王那样只请他一个,而是找了一大班京营的将领来作陪。觥筹交错之间,热闹是热闹了,只是要找个私下说话的机会,就变得很为难。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,瞅准岐王出去方便回来的时候,在花厅门口迎上了他。

    等到秦禝把请求的事情一说。岐王倒踌躇起来了——没有这样的先例啊。

    “文俭,你有这份忠心。怕不是好的?只不过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,我们做外官的,全靠这一点忠心做事情。”秦禝见他沉吟不语,连忙陪了笑脸说,“这在王爷是一句话的事儿,还要请王爷格外成全。”

    岐王年轻,最好面子的,被他拿这一顶高帽套住了,又刚受了他两万两银子的孝敬,于是决定要帮他这个忙。

    既然要帮忙,当然要帮得彻底一点。岐王心想,秦禝的这一份忠心,自然要让两宫看见,那才表的成,于是特意把他的位置,放在养心殿的后面,只有这样,才能让太后退朝的时候,一眼看得见他。

    秦禝得偿所愿,在养心殿后站了半个上午,到底把西太后和东太后等了出来。他虽然垂首瞧着地上,但以余光偷偷瞧着,见到两位太后的眼风扫了过来,心知大事已成。

    他这个御前侍卫,固然是奉旨可以“内廷行走”,不过内廷行走,那也不能乱走,更不能走到东六宫和西六宫里去——这可是太后和太妃们住的地方,走进去了,那还了得?只有太监和宫女,才能在寝宫里头伺候。

    现在好了,只要看见了自己,他相信西太后一定会想法子见自己的。在他而言,一头一尾的两次觐见,远远不够,他心中还藏了许多的话儿,要跟太后们说。

    秦禝料想的不差。西太后那一阵惊喜过后,便动开了脑筋,该怎么样才能跟秦禝见上一面。

    倒不是为了再续前情——宫禁森严之中,太监宫女环绕,即有这样的念头,也是做不到的事情,什么男人都往宫里头带,那是个什么名声儿?担不起。

    她操心的,还是她儿子的江山。秦禝这次回来,军政两端,她都有许多事想要再问问清楚。殿堂奏对,限于仪制,没办法从容去谈,包括新政上的不少事,秦禝也还语焉不详,若是能有一个机会,面对面地让他好好说一说,那就好了。

    世上的事,怕就怕认真二字。西太后绞尽脑汁地琢磨了半晌,到底让她想了一条可行的路子出来。于是吩咐传轿,她要到东六宫去看东太后。

    这可是少有的事——自垂帘听政以来,两位太后拿主意的时候,东太后往往都听西太后的,因此凡是有公事要商量,都是东太后到西边来,而如果是私事,才是西太后到东边里去。公事多,私事少,因此自然是东太后往这边跑的时候居多。

    御轿到了,通报进去,东太后亲自迎了出来。两人携了手,在东太后寝宫的里屋坐了,东太后便看着她,先等她开口。

    “姐姐,刚才那个秦禝,你瞧见了?”

    “我就猜到你是要说这件事,”东太后微笑道,“自然瞧见了,难为他这片孝心。”

    “谁说不是呢?”西太后机敏地抓住了这个话头,“这年月,象他这么有良心的,可不多了。我在想,能用个什么法儿,给他一点恩宠。”

    “恩宠?”东太后不解地问,“你是说,再升他的官儿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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